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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西洛习惯了等待,他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等来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她。其实他一直期盼着的,也只不过是那么一瞬而已,他从未要求过苏念安许他一生,一生太漫长,他不忍牵绊住她,她是他如此珍视的女孩。
很久以前,他习惯站在楼道的转角处,安静地望着她趴在阳台上清晰的背影、慵懒的姿态、偶尔孩子气的笑容。在她最难过的那段日子,他想能用什么去交换她的笑容呢?哪怕只有一瞬也好,让他知道她还在他身边,她没有不快乐。
可苏念安并不好,事实上是非常不好。顾西洛在她醒来后不到一分钟内就发现了异样。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内他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他害怕得要死,想念得快要发疯,然后,在他还回忆着她笑起来颊上两个浅浅的梨涡时,一不小心撞上了那双懵懂彷徨的眼睛。
顾西洛狠狠闭了闭眼,没错,这个躺在病床上,正满脸审视地看着他的,不就是昏迷了几天的苏念安吗?他的念安,安静地躺在那里,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他。
顾西洛激动的手指微颤,他抚上她的额头,手心满是冷汗。
“念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顾西洛忍不住放轻声音,俯下身把脸贴向她。
女孩子嘴角动了动,氧气罩内升腾起一片水雾,他知道她想说话。
苏念安好不容易蹭开氧气罩,眼睛立刻泛起雾气,那眼神是顾西洛从未见过的怯弱,分明熟悉,又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见过。然而,她看着他,低低喊了句,“哥哥……”
这一声仿若来自遥远的轻唤,让顾西洛彻底呆滞。这是十三岁的苏念安才会唤出口的,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小秘密。重逢后,当年的他们都已经长大,她再也不曾唤过他一声哥哥,他也不再喜欢揉弄她长长的发丝,敲敲她饱满圆润的额头。
女孩子眨了眨眼睛,白净的脸蛋泛红,水润得让人想捏一把。她的眼光停在他身上,嘻嘻地笑,“哥哥的腿怎么样?好了没有?还痛不痛?”
顾西洛喉咙哽住,一种难言的痛楚蔓延全身。女孩子天真的笑颜,澄澈透明的眸子,那是十年前的她,不是现在的她。他伸出手点了点她的鼻子,嗓音喑哑,“念安,你……还记不记得进医院前发生了什么事?”
几乎是试探,带着犹疑和不确定,她的笑容太过纯净,没有伪装,也没有虚假,对他来说却太过陌生。十年后的苏念安面对任何人都会理所当然地充满戒备,她不会毫无保留地笑,眸光中永远有让人看不懂的迷雾。
苏念安有些迷茫,摇了摇头,问他:“不是发烧或者吃坏肚子了吗?那是什么?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哥哥?”
她的样子不像在开玩笑,况且以苏念安的性子,绝不会幼稚到这种程度。一种预感在心里一闪而过,顾西洛猛然起身,因为动作太大,几乎掀翻原本倚着他的苏念安。
“先睡一下,饿不饿?有什么想吃的吗?”
“粥。”女孩子不假思索地回应,“要比我以前买给你吃的更好吃,如果能再加一点儿皮蛋和瘦肉就更好了。”一想到皮蛋瘦肉粥,她馋得几乎连口水都要流下来。
顾西洛温柔地拍拍她的头,“好,那你乖乖等我回来,不许乱跑也不许乱动。”
“你保证十分钟之内回来?”她拽着被子,一脸期待。顾西洛不禁有些好笑,眼前这个人表现出来的模样分明就是个孩子,瞧她那一脸期待的样子,哪里还有从前的理智和清冽?
“好,十分钟之内就回来。”忍不住地宠她,习惯性地顺从自己内心的想法。
苏念安终于从昏迷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尽管如此,顾西洛却一点也没感到轻松,心情甚至更加沉重。他咨询了苏念安的主治医师李医生,将苏念安醒来后的一系列症状描述一遍,李医生的眉头越蹙越紧,看上去并不是个好兆头,顾西洛也不禁跟着紧张起来。
“情况难道很不好吗?”还有比她醒不过来更糟糕的情况吗?
李医生摇摇头,沉思片刻,“她所表现出来的这些举动,与她原来的习惯大不相同对吗?”
顾西洛点头。
“也变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突然有些孩子气?”
顾西洛仍是点头,手心微微濡湿,黏糊一片。
“我要先给病人做一个全面检查才能断定病因。”李医生说罢便往苏念安所在的病房走去。他是S市目前这个科目最权威的医师,顾西洛当然不会质疑他的专业水平,可是他就是挪不开步子,脚上仿佛被灌了铅,有千斤重。
等了许久的苏念安已经准备好要埋怨顾西洛了,可一见进来了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立刻闭起嘴巴安静起来。眼睛往李医生身后看去,找了很久都没找到顾西洛。她的皮蛋瘦肉粥……苏念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瞅瞅挂在墙上的钟,已经过了二十二分钟,哥哥怎么还没回来?李医生笑容十分慈祥,走近揉揉她的发顶,“醒来之后感觉怎么样?”
苏念安抿嘴想了想,说:“脑袋胀,然后……饿……”
“其他地方有没有不舒服的?比如胃,或者心?”
苏念安一脸迷茫地摇头,她又不是生了什么大病,心怎么会痛?顶多脑袋胀胀的,像是快要爆炸一般。她不以为然,“医生,你有见到哥哥吗?就是跟我在一起的那个长得十分好看的男人,他说十分钟内回来,可都过了二十多分钟还没见着影子。”怕医生不相信,还像煞有介事地指指墙上的挂钟。
站在门口的顾西洛一阵胸闷,全身肌肉紧绷,无力地斜靠在墙上。那样天真幼稚的表情,纯洁无瑕的脸蛋,干净的眼里没有一点污染。那分明是他怀念着的,十三岁时初遇的苏念安。今天之前,他一直渴望找回那个她,直到今天,看到长大了的念安,却完全十三岁时稚气未脱的模样,他才感觉到心里阵阵发痛。他把她弄丢了。十七岁的时候弄丢了一次,二十七岁的时候又找不见那个已经让他熟悉的她。
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不过离开一个下午,竟已经物是人非。
李医生将检查报告递到顾西洛面前的时候,顾西洛正兀自发呆。这份报告只等了一天时间,于顾西洛而言却漫长如一个月。苏念安因为他的不守信用而跟他闹起别扭来,那时他两手空空回到病房的时候,苏念安漂亮的眼睛瞪得浑圆,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地说:“我要跟你冷战。”之后便成了这样,她完全把他当做了空气,对他不理不睬,一个人悠然自得。顾西洛看着这样的她越发恍惚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又会变成另一种模样,这样的她总觉得不真实,远非他想要的女孩。
“由不同原因作用于大脑,一定程度破坏了大脑相对稳定的功能状态,而导致情感、意志行为等精神活动出现异常。”李医生顿了顿,面部表情有些不大自然,“通俗来讲,苏念安患上了臆想症,这是精神病的早期症状……”
啪--顾西洛一掌重重拍在桌上,眉头紧蹙,一双眼睛冰冷地瞪着李医生,“她不是精神病,她很正常。”
李医生不怒反笑,“顾先生觉得她很正常是吗?二十三岁的成年人表现如同十三岁,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也只停留在那个阶段,或者说顾先生认识的她从前就是这个样子的?顾先生应该比谁都清楚,现在和从前,苏小姐表现出来的模样有多么相反和极端。”
顾西洛猛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他,“我再说一遍,她不是精神病,她是正常人。”
“精神病症状早期症状轻且不典型,往往不为人注意而延误了最佳治疗时机,从而给病人带来不良后果。很多人往往都是这样,认识不到这是精神病而耽误了治疗,我不明白顾先生为什么对精神病这三个字如此忌讳。”
李医生似笑非笑,这个年轻人的脸部肌肉明显抽搐,如果不是极力隐忍住怒气,下一刻很可能会揍上自己一拳。可惜什么都没发生,顾西洛不是平常人,自有别人没有的修养和隐忍。
“除了这个,其他身体状况怎么样?”
“出奇的好,心脏完好无损,任何机构没有得到定点损坏,脑部有轻微血块凝结,不过问题不大,时间一长就会自动散去。”
换言之,苏念安如今是个臆想症患者,除了精神状态出现问题,她的身体机制结构和正常人无异,一个因心源性休克而苏醒过来的病人,状况好成这样,根本前所未见。
“很好,那么请李医生准许我明天就替她办出院手续。”顾西洛嘴角一冷,起身准备离开。
“她一定对过去某段回忆或者某件事情反应异常激烈,所以才会不惜为自己编织一个美妙的梦境,用来忘却那些不想记得的过去。如果我猜得没错,她现在的样子,在潜意识里应该是她认为最美好的时光。她为自己缔造了一个假象,忘了现实带给她的伤害,让自己回到了那时。这很大一部分源于心理,这才是她的病症所在。顾先生,我必须提醒你一句,臆想症虽然只是精神病早期症状,但绝不容小视。”
李医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交给顾西洛,“这位算是我的故友,留美硕士,精神科专家,如果顾先生需要帮助,可以随时联系他,我会提前打好招呼。”
顾西洛面无表情,指尖颤抖,捏紧了名片不发一言,转身离开。走廊上很安静,沉重的脚步声清晰可闻。顾西洛的目光失了焦距,再也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他倚在病房外闭了眼,脑海里全是苏念安冷然的目光,那双漆黑的眸子总透着睿智和防备,曾经让他发了疯似的想要接近并占为己有。如今,孩子气的苏念安,他最初喜欢着的,会温柔地叫自己为哥哥的女孩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却是以这样一种完全不正常的方式。
狠狠一拳砸在墙上,震得旁边的饮水机一阵晃动,触感麻木,没有一点疼痛感。顾西洛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墙上,脸上一片湿意。他攥紧了手里的名片,薄唇不停颤动着。
我该拿你怎么办,念安,这样的你我该怎么办?你又该怎么办?不是说好我们在一起吗?不是说好一起回马德里的吗?为什么你不等我,反而把自己弄丢了呢?我怎么总是等不到你呢?不是太早,就是太晚。我们怎么总是在错过呢?
念安,我们曾经真的拥有过彼此吗?完完全全,连灵魂都算在内,你也和我一样,想念着挣扎着怀念着,对吧?
可是这次,我要怎么才能把你找回来呢?念安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回来?
顾西洛为苏念安办妥了一切手续,第二日天一亮就把她接回了家,他的公寓,完全以她的喜好设计装修。苏念安一进屋就盘坐在客厅大而柔软的毛绒地毯上,笑嘻嘻地对他说:“我喜欢这个屋子,是我想象中的家的样子。”
顾西洛有些动容,在她身边坐下让她靠着自己,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过她长而密的发丝,“念安喜欢怎么样的家?”
苏念安托腮想了一会儿,“温暖,有孩子的笑声,有爸爸妈妈,丈夫妻子,嗯,冬暖夏凉,让人有依靠的感觉。”
呵呵,多美好的幻想。顾西洛自嘲地想,他果真要的一点也不多,对他来说,有她的地方就是家,其他对他而言,顶多只能算是房子,也许可以换来金钱,却换不来温暖。
“念安,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吗?我们去旅行怎么样?”他把苏念安抱起来圈在自己怀里。
苏念安立刻兴奋起来,抓住顾西洛的手腕,“我们去西凉市怎么样?南方一座繁华的小城,有海滩,很浪漫。”
顾西洛的脸瞬间阴沉下来,触到脑中某根神经,猛地断裂开来。他忍不住自嘲地笑,原来冥冥中有些事真的已经注定了吗?西凉市?西凉市……
他记得那张名片上的地址,也是在西凉市。
苏念安确实与从前大不相同,顾西洛有时候会觉得,她像是又变回了十几岁时的自己,思想举动幼稚。李医生说,她如今表现出来的种种都是她为自己臆造出来的假象,而这些,是她曾经极度渴望而不可得的生活。
顾西洛的手指抚过她丝滑的长发。这个女孩,他想把她糅进骨子里去,与她在一起多一分钟,就越不想离开。她趴在他腿上安心地闭眼熟睡,唇角微微向上扬着,似乎在做什么梦,连梦里都十分快乐。他已经很少能看到这样的苏念安了,完全没有防备的,收起了利刺的,宛如一只猫般安顺。
她只是……在思想上一下子小了几岁罢了,这有什么呢,如果这就是她想要的,他大可以给她。宠着她爱着她,给她全部的注视和温暖。她想要被人关心的感觉,他就时时在她身边,直到她厌烦为止。
顾西洛承认,他心里有小小的自私,就算苏念安一辈子都是现在这副样子又怎么样,至少这样的她看上去快乐一些,笑容里少了许多虚假,多了几分真诚。假如她一辈子都活在过去不愿醒来,他自会为她伪造另一份记忆,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都将永远从她脑海里删除,而他赋予她的,会是崭新的回忆,安稳的生活。
他的确这样想过,甚至享受现在,只有现在她才会极度依赖他,没了他仿佛整个世界都塌了一般。他享受这样的感觉,被一个人如此迫切地需要着,是一种深刻的幸福。
可顾西洛终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尤其当面对的人是苏念安时,他那股子戾气和孤傲便会自动隐去。他最终还是拿出了那张名片,犹豫了许久才与对方取得了联系。
他可以将她留在身边一时或者一辈子,但他无法保证有一天,当她清醒过来时不会怨恨他曾经眼睁睁看着她迷失而不相助,那样的眼神太绝望,他不容许她身上再有绝望出现。
爱一个人时,便是想着要让对方好,即使违背自己的意愿,即使明知有一天会后悔莫及,还是会拼尽全力,为对方付出所有。
到达西凉市时已是夜晚八点。夏日的冷风吹在身上,清爽舒适。苏念安兴奋地抱着顾西洛的胳膊东张西望,眼里有孩子气的好奇,如初生儿对这个世界完全感到陌生。他笑着用手拂过她嘴边的几缕发丝。
“先去酒店,你饿了一下午了,不是早就嚷嚷着饿了吗?”
“我们去吃什么?海鲜吗?西凉市的海鲜最有名。”苏念安眼泛亮光,一脸期待地摇晃他的胳膊,她知道撒娇对他最有用。
顾西洛淡淡看了她一眼,不为所动,“海鲜吃多了容易过敏,拉肚子。”
“我没这个毛病,我吃多少都没问题。”她立刻接口,看得出来真是想吃海鲜想坏了。
顾西洛订了相邻的两个单间,落地窗刚巧面对海滩,景色别致怡人,夜晚五彩斑斓的灯光,如同海市蜃楼,迷茫了人心。
他自是疼她的,最后还是拗不过她,叫了满满一桌子的海鲜。她平素最喜欢吃这些东西,可他从不能碰海鲜,一丁点都不行。若是清醒时的她定是知道这些的,可现在的她根本就是个孩子,哪里还能记得这个?
他看着她狼吞虎咽,两颊被塞得鼓鼓的,心里一阵温暖,就连这样看着她吃也觉得心满意足。顾西洛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他要的从来都不多,只要有她在身边足矣。
顾西洛看着她,念安,我喜欢这样的你,那么你喜欢怎么样的自己呢?现在的你,至少是真的快乐,而无须假装幸福。这样久违了的快乐,我们都等了太久。
第一次见到谭卓骁,是在一个细雨绵绵的午后。顾西洛通过李医生给他的名片联系了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却已然成为精神科专家的医生。那时他正带着苏念安等在精神科专家会诊室内,苏念安手足无措,双手不断揉搓,明显感到不安。只见她眼里慌乱失措,不时瞥他一眼,顾西洛知道她在害怕,她虽为自己臆造出一个假象,但不代表她智力下降,来精神科看病意味着什么,她自然知晓。
顾西洛蹲下来与她平视,修长白净的手指拂去她额前的发丝,口气温柔,“怕?”
苏念安摇摇头,“不怕,可是你看上去很不好。”她说着,伸手就去轻抚他苍白的脸,他是个俊朗的男人,眉头喜欢蹙着,平添了几许沧桑。明明只有二十七岁,可仿佛已经经历了世间种种,岁月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让他从一个桀骜不驯的男孩成长为沉稳隐忍的男人。
顾西洛心狠狠一动,张开手臂拥住她,“念安,你只是精神上出了些问题,相信我,不会有事的。”医院对她来说是不可磨灭的痛楚,她对医院的排斥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这是她心里的伤,顾西洛始终小心谨慎地记得。可如今,她面无波澜安坐在这里,反倒让他心里多了几丝担忧。
诊室的门被人推开,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从外面进来,高瘦修长的身形,俊朗的脸,与顾西洛相似的冷漠和疏离。苏念安和顾西洛同时回过头去看他,那人只向他们微微颔首,就在桌子的另一端坐下。
白大褂外面的胸牌上分明写着:谭卓骁。
谭卓骁靠在软椅上,扬了扬手里的病历卡,他有漂亮的薄唇,是个好看的男子,只是眼神太过清冷,与人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顾西洛潜意识里认定这绝非是个简单的人,至少不会仅仅只是个医生。
“你们难道不认为更应该先去脑神经科或者心脏外科看看?”男子的态度不冷不热,清冽的声音悠悠响起,没有半分突兀。
顾西洛蹙了蹙眉头,“当初导致休克的主要原因来自心理,并非大脑,何况她的心脏功能良好,挂精神科再正常不过。也是李医生向我们极力推荐谭医生,相信谭医生能治好她。”
谭卓骁似笑非笑,一双清眸端详着他们,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苏念安不喜欢被人这样盯着,像是早已被人看透一般。是不是如他们这般高高在上的男人都会有如此的眼神?深邃漆黑,总让人心里莫名紧张惶恐。顾西洛当初也时常会用这样的眼光打量她,令人完全看不出的深意。
两个男人对视许久,眸光间达成一种默契,顾西洛也许不会知道,正是因为自己眼中某些情绪与这个谭卓骁如此相似,日后的他们才会成为真正的朋友。谁都没有想到,以为只是萍水相逢,却成就另一段友谊的诞生。
谭卓骁耸了耸肩,满不在意,“臆想症并非什么大病,她现在失了一部分记忆,也都是暂时性的。我看过她先前拍的片子,如你所说,脑部和心脏没有一点问题,唯一让她患上臆想症的根源恐怕来自心理。心源性休克是心理受到极大刺激而造成的,如果我猜得不错,她在休克之前,见了或者听了什么自己并不喜欢且一直极力排斥的人或事吧?”
男人如鹰一般锐利的目光淡淡扫过面前瘦削的女子,心脏轻轻一颤。她和自己心里的那个人如此相像,同样脆弱的眉眼,苍白的脸色,目光里的害怕和闪躲。男人的唇角不禁动了动,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该怎么治疗?”顾西洛避重就轻,苏念安见过沈安林,沈安林一定说了什么话刺激到了念安,否则念安又怎么会成了现在这样?至于沈安林究竟对她说了什么,他自然不得而知。沈安林不会告诉他,而另一个知道内容的人,此刻正在自己身边,已经把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她为自己臆造的梦境里,没有关于这一段的记录,可见她恨透了真相。
“固定看心理医生为她进行引导,尽量让她和普通人过一样的生活,悉心照顾她,让她多与朋友亲人交流,从而战胜不良心理状态和悲观消极的情绪。切记,无论什么时候,在她还没有所好转之前,千万不要让她一个人,臆想症患者敏感多疑,有时候也会做出一些伤害自己的极端举动来。”
顾西洛很是佩服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医生,说话条理分明,淡然从容。他当然不会质疑谭卓骁的专业水准,来之前他就查过他,这个精神科新晋医生的履历表丰富得堪比高级餐厅的菜单。最重要的是,顾西洛总觉得谭卓骁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分明比刚才温和很多,他莫名产生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尽管他根本不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的错觉究竟从何而来。手背忽然被一只温暖的手掌覆盖,他转头,对上苏念安带着笑意的眼睛。
苏念安脸上有些红,不好意思地说:“我可不可以出去一下?我想去卫生间。”说完脸更红了。
顾西洛当下扶她起来,不由分说就要陪着她去。
“很近的,外面转角就是,我自己去就好了。”苏念安拒绝他,觉得顾西洛像大人一样总是无时无刻管束着自己,没有一点自由。
当着外人的面,顾西洛不愿让她不悦,自从她醒来之后,他几乎已经习惯屈就自己照顾她,以前从没做过的事现在也一件一件开始学习,凡是关于她的事,他都不愿让人代劳。那是他的念安啊,理应由他照顾。
直到女孩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有个声音伴着戏谑在耳畔响起。
“你该庆幸她只是轻微的臆想症,而不是其他精神病。”听不出来,究竟是揶揄还是自嘲。
“所以谭医生的意思是我该放鞭炮庆祝一下这个不算好结果的结果?”顾西洛挑了挑眉,一脸的清高桀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