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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幺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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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来,白景大人只是变得面无表情外加有些不近人情了,可他聪明才智跟以前一样能让自己汗颜,尤其在白景大人随口指点了他一次沙盘对战的破绽后,他干脆每天都捧着一堆包子,死皮赖脸的找白景大人跟他战一局。要是比输了,他就气得连吃十个包子,因此经常吃到气胀,得找沁园之人诊脉。与他被撑坏的胃相比,他对沙盘局势的判断到是渐有起色,最起码能从半柱香就在白景手里败下阵来,变成了几个时辰才败下阵来。

让他比较生气的是,白景大人除了答应他软磨硬泡来的沙盘战之外,其他时间开口对他说话都只有一句:

“你回淄州去。”

“白景大人除了赶我走,就不能说点其他的?”

宁堪因此怒得掀了沙盘,吼得差点破了音。

于是,白景干脆不说话了。

这四年间沁园之人能见到两幅奇景,一幅是菜刀门的及第老爷子对着白景跳脚叫骂,另一幅是大嗓门的宁堪抱着沙盘跟只说短词的白景彼此隔着五丈远进行沙盘胜负。

其实白景大人让他回淄州也没说错,毕竟一个郡只有一位中军大将这点常识宁堪姑且还是有的,可宁堪就是莫名觉得自己不能走,因而一度把淄州将军印与请辞书信都交给张杞辰派来催他回去的使者。他本以为还了大印张杞辰总不会再找他的茬了,没想到几日后淄州大将军印又跟请辞书一起送回到他手里,那请辞书上自己张牙舞爪的字迹旁边还有张杞辰亲笔所书的几个端正小字。

曰:字丑,不准辞,望速归。

宁堪:“……”

宁堪很想表示对张啰嗦这串批注的看法,却发现自己真是万般感慨在心中,可惜只能留待他日再见张杞辰直接用市井粗话问候。

“字丑”这件事似乎对于宁堪来说就如同喜欢吃一样是同等重要天赋,要他为写请辞书还特意去练个字?那对不住,他宁堪从记事起被五位兄姐打到十三岁,都没能用狼毫画出“宁堪”之外的第三个端正字来,要他一夜之间把字写好,简直不如杀了他还比较快。

于是,宁堪就没心没肺的打定了赖皮的主意,反正他暂时不打算回淄州,他也请过辞了,是张杞辰自己不准辞,他就乐得不干活还拿着将军俸禄,一直拿到张杞辰不想白给的那一天为止。

只可惜,宁堪的拗劲儿和厚脸皮是凑够了,脑子却常年没带在身上,忘记自己这几年见过的无数淄州信使硬是没有一个顺带给他送饷银。也就是说,他其实根本没拿过张杞辰一个铜版的俸禄,却还误以为是张杞辰脑子不好使才愿意养着个“不干活的大将军”。

伪诏天十九年那年,宁堪满二十,必须回祖宅行及冠礼,否则就会被他大姐宁远追杀到天涯海角,这也是宁堪近年唯一一次离开俯山沁园去往淄州以外的地方。

宁家的冠礼寻常,该有的排场一样不缺,完全符合开天宁家身份所应有的隆重,却没有宁堪想象中的热闹,甚至在他想在冠礼后偷吃供桌上的贡品时,还被他二哥宁坅给抓了个现行,狠狠地括了他后背两大巴掌,直骂他个不成器的东西都及冠了怎么还是只知道吃?宁堪龇牙咧嘴地跳着疼了半天,心下难免回想起当初沁园的冠礼,觉得自家这冠礼不让人吃供果简直就好像缺少了关键的点睛之笔,浑身上下都不舒坦。

宁堪近几年奋发兵诡与武艺之后,就连他那张圆脸都在不经意间被打磨出了一些棱角,戴冠之后竟然显出几分英武,被他大姐夸成总算有点“人模狗样”了——当然是他不开口的时候。宁堪的嗓门虽然变得跟他兄姐一样洪亮,说出来的话还是让兄姐们想把他一把掐死。

冠礼礼成后,繁忙的宁家人就各自返回大营各司其职去了。

而宁远却收到了来自二弟宁坅和四弟宁坛暗中递来的小纸条各一张。

宁坅的那张写:人心易变。

宁坛的那张上则写:三江浪涛。

宁远看罢二人的纸条,表情变得十分微妙,当即一把抓过宿在祖宅明早才启程的宁堪,硬是塞给他看。

宁堪把那八个字颠来倒去反复看了十几遍,都没看出个所以然,两眼发懵的看着大姐,气得宁远直骂他木鱼脑袋。

宁远在宁堪犯完蠢后,不动声色地直接将两张纸条都烧了。

“大姐?”宁堪简直丈二和尚,十分摸不着头脑,“怎回事?”

“你知道就行了,别说出去。”宁远说。

“啊?”宁堪愈发莫名,他完全看不出来那八个字藏有哪般玄机。

宁堪大约长到五、六岁就因为“不思进取只知吃”成为是家中兄姐很不待见的“没出息的东西”,除了大姐和二哥会啰嗦他几句,大、三和四哥见到他都是棍棒伺候。这些兄姐待他比爹娘还爹娘,他却没有成为棍棒底下的孝子,初阵之后干脆都不在家里住了,跑去已经被大姐调派到南开天的二哥的别院里打混。最起码二哥就算揍他也会先告诉他错在哪,顺便揍完之后还会给他一口饱饭吃,并且不会像大姐那样逼着他练字。

宁堪及冠的那晚宁远没有回元帅营,反而与平素多讲两句话都忍不住嫌他没出息的幺弟聊了几句,并在次日从旁指点他晨练还嫌不够体现“一家亲”的亲姐气度,亲自卷袖子下校场与宁堪对练。

等宁远把鼻青脸肿的宁堪送出门时,她心下转了很多话,说出来的却只有一句。

“小弟,你出门在外,可千万别给宁家丢脸。”

“姐,我知道。”宁堪慌不迭地点头,“我肯定不会给宁家丢脸的。”

他哪敢给宁家丢脸?不怕被大姐打成猪头吗!?

宁远满意的目送着他走远,心下决定要亲自料理那些会给宁家丢脸的“东西”。

……

时间回到现在,伪诏天二十二年,虞宫三方势力的战局之中。

那些一度误以为合隘关这种拥有特殊地利才会是决战地的敌人做梦都没想到,羽山道这个一度被封的地方才是虞宫连续四年内乱以及姚说易此行的最终决战之地。而意识到情况急转直下的叛军与蜀地两方,彼此已经互通书信决定合纵虞宫。

湛天谣收到叛军与蜀地合纵的消息,亦是束手无策,只得放段来求白景。

她说:“请白景大人垂怜。”

白景睚忻不喜不怒,问:“生机仅有一线,湛氏可愿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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