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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佳刚到检查站,面前就来了一个警察和一个交通局执法队员。执法队员啪地敬礼,道:“接上级通知,任何车辆不能进益杨城,请同志先接受医务人员检查,然后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小佳礼貌地道:“同志,我是园林管理局副局长张小佳,侯卫东的爱人,想进城去,能不能放行?”
交通执法人员面无表情地道:“列宁没有证件都进不了门,我们更不敢违反规定,而且,我们正是执行侯市长的命令。”
小佳又给侯卫东打电话,未果,她只得给县长高宁打了电话。高宁道:“张局长,实话给你说了,这事侯市长打了招呼,坚决不放你进城。你也要理解侯市长的一片苦心,回家吧,等‘非典’结束,我给你赔礼。”
她再给侯卫东打了电话,道:“侯卫东,我进不来,你给他们再说说。”
侯卫东苦劝道:“小佳,我们上有老,下有小,此时我已经在隔离区了,你千万别到这个危险地方来,回家以后,给我爸妈说清楚,别让他们担心。”
好不容易劝住了小佳,侯卫东这才松了一口气。
校长段衡山坐在一边,听了侯卫东打的几个电话,道:“张小佳也是沙州学院毕业的吧?读大学谈恋爱,一般来说很难成功,像你们两人这种深厚感情确实少见。”
侯卫东昨日才与郭兰有过亲密接触,此时听到段衡山如此表扬,感觉怪怪的,连忙岔开话题,道:“吃了饭,这些饭盒子丢得到处都是,十四天隔离期满了,整个学校就要变成垃圾堆,说不定要引起其他疾病,我们组织一些党员干部和学生会的骨干,收一收垃圾。不知道学生们的状态如何?”
段衡山道:“隔离区喷洒了不少过氧乙酸,到目前学生也没有发现有发热现象,多戴几层口罩,应该没有大碍。凡是勇敢站出来的学生,以后在分配上给予照顾,凡是勇敢站出来的教师,就作为重要骨干来培养。”
当骨干们被叫到西区操场时,听到侯卫东主动带领大家收拾垃圾,大部分骨干都表示愿意为大家服务,仍然有少数人表示了拒绝。
段衡山看着离开的十来个教师和同学,轻声对郭兰道:“离开的学生就算了,但对留下的教师和离开的教师以后使用要有区别。”
郭兰从小在学院长大,又在组织部门工作了一段时间,认识大部分教师,她拿出随身带来的笔记本,将离开的教师记了下来。
段衡山道:“晚上,你和卫东市长都到我家里来吃饭。”
紧张而忙碌的一天很快就结束了。这一天,大量身着防护服、全副武装的卫生人员不断地在校园里全面消毒,弄得整个西区隔离区如同浸泡在消毒药水之中。四千多被隔离的教职员工情绪稳定下来,也没有继续出现发烧症状。
广播中传出来轻柔的钢琴曲,在晚风中掠过湖面,飞过校园,钻进宿舍楼,回荡在同学们耳中。很多年过去,提起2003年的隔离岁月,大家印象最深的就是过氧乙酸和飘在空中的音乐。
树欲静而风不止
侯卫东、段衡山和郭兰都住在教授楼里,隔离区的第一天工作结束以后,晚餐便在段衡山家里进行。
段夫人的冰箱里贮量丰富,还有不少腊肉,她做了六盘菜,色香味都还不错。段衡山开了一瓶茅台,道:“我平时不喝酒,今天就与卫东市长和郭兰喝一小杯。”
段夫人则给郭兰母亲端了菜去。
“郭兰,你也别推,这一小杯酒也是消毒酒,你这个小姑娘今天很勇敢,办事效率高,组织部长没有白当,我很满意。”郭兰作为应急小组副组长,一直在做具体事,把繁杂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极为干练,段衡山看在眼里,大为欣赏。
郭兰接过酒,试了试,道:“好久没有喝酒了。以前在成津工作,陪同领导时不得不喝,喝过之后,总会很久都不舒服。”
段衡山道:“那时卫东还在当县委书记,没有保护好组织部长,你失职啊。”
侯卫东此时心情颇为复杂,小佳驾车闯益杨的举动,让他既感动又惭愧,可是见到宁静、优雅、干练的郭兰,他又深陷其中,欲罢不能。听到段衡山的玩笑话,他举了举杯,道:“郭兰,赔罪一杯。”说完,仰头喝了一杯。
吃过晚餐,侯卫东回屋等待。
郭兰来到里屋,见母亲已睡下,坐在床边,道:“妈,这么早就睡了。”
郭师母道:“兰兰,你早点到上海就好了,就不会被隔离。”当西区被隔离以后,她心里很是焦虑,就如祥林嫂一样总是在口里念着这个话题。
郭兰为母亲理了理被角,安慰道:“上海也在闹‘非典’,得不得病是一个人的命,等到西区的隔离解除了,你跟着我到上海去,租一间房子,我们还是住在一起。这个小保姆好逸恶劳,眼里看不到事情,‘非典’过后,重新找一个。”
郭师母摇了摇头,道:“我不会离开沙州大学,也不会到上海去打扰你生活,你安心去学习,别担心我。小保姆懒是懒点,没有什么坏习惯,凑合着用。”她与郭教授一辈子相濡以沫,从来没有分开过,在这间房子里,留着郭教授太多的气息,她不愿意离开这里到另外的陌生环境。
“那你先睡吧。”郭兰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寝室。
到了客厅,从市场上请来的保姆正在看电视,见郭兰出来,便仰着脸气鼓鼓地迎了过去,道:“大姐,我要讨个公道。”
郭兰见了保姆的神情,心里暗自奇怪,道:“有什么事吗?”
那保姆语气很是生硬,道:“这一次到你家来当保姆,真是倒了霉!现在学校被封了,我们都有可能染病,我怕得很。”
此时,郭兰只认为保姆是害怕,也没有往其他地方去想,安慰着保姆,道:“这种隔离就是保护措施,两个星期以后,大家就没有事了。”
保姆说的却是另一回事,她的声音很大:“我被关在学校,随时可能得传染病,现在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胸口闷得慌,在你们家受了这么大的罪,你得加钱。”
郭兰就如正在喝水突然被呛了一口水,而保姆一直仰着头,勇敢地看着郭兰。
“你要加多少钱?”
那保姆在城里混惯了,乡村里的纯朴早就丢在身外,见郭兰一副知识分子的模样。知识分子脸皮薄,一般不会拒绝人,她便开了大口,道:“隔离一天,总得加两百块钱工资,我这是提着脑壳来工作,给点买命钱。”
在2003年,郭兰工资涨了数次,又调到了大学,也不过一千五百多元,算起来一天就是50元,保姆的要价已是很高了。
郭兰在组织部门工作多年,识人阅人的本领学了不少,尽管因为隔离而加钱并不是坏事,可是这个女人如此露骨的要钱劲实在让人讨厌。她立即在心里作出了决定:“这个女人心不好,等到隔离解除,就将她解雇。”口里道:“一天加两百太多了,一天最多加五十,这是最高价了,你比我的工资还要高。”
经过讨价还价,最后把价钱定在了隔离期间每天加一百元。
谈妥了价钱,保姆心满意足地坐在客厅里看连续剧,原本温馨无比的家,此时有了保姆在家而变得与往日不同,郭兰再进了里屋,母亲已经睡着了。
接到短信后,她在卫生间里悄悄给侯卫东打了电话,道:“我过来,保姆在家里,你把门虚掩一下。”侯卫东见过保姆,对她的印象不好,道:“你家的女保姆长着鹰钩鼻子,看上去很阴险,当初怎么找了这么个人?”郭兰道:“我妈摔坏了,当时特别需要人,就没有来得及慢慢选,现在保姆不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