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柴氏其实已经准备要睡下了。不过,她突然觉得有点饿,便吩咐了丫鬟秋雁去厨房拿些宵夜来。谁知,就在这时,外面有人进来回话,说朱锦纶的屋里出了些事。
虽然,不过是些下人们的矛盾,但是见了血。柴氏听着很是不悦,还未等报信的人说完,便猜到了和杜鹃和小桃有关。因为在朱锦纶身边,如今有胆子,有能耐闹事的人,她想,也就只有她们两个了。当年,杜鹃是从她的身边出去的,柴氏之所以看中她,就是因为她年纪小小,办事利落,又有几分姿色,最重要的就是她对自己言听计从。
这会,小桃和杜鹃这会双双跪在地上,一个默默垂泪,一个哽咽出声,柴氏却是视若无睹,漫不经心手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她的眼睛虽然没有看她们,可是余光一直在留心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杜鹃仗着自己和二夫人的主仆之情,急切地爬到她的跟前,痛哭道:“夫人,奴婢没有伤人,一切都是小桃故意陷害奴婢的,她故意挖了坑让奴婢跳进去,让二少爷厌恶奴婢。”
柴氏略显不耐烦地皱皱眉,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瞥了一眼杜鹃道:“有事说事,有错认错,别哭哭啼啼的,像是出了多大事儿的,多不吉利。”
杜鹃听罢,立时不敢大哭了,只小声呜咽个不停。
柴氏问也不问发生了什么事,只道:“小桃啊,你过来,让我瞧瞧你的脸。”
小桃应声上前,一样泪眼婆娑地望着柴氏,带着浓浓的鼻音道:“奴婢给二夫人请安。”
柴氏见她一副极其委屈的模样,眼波一转,继而落在她的脸颊处,直接抬起她的下巴,跟着撕掉她脸上的药布,看了又看。
小桃的肩膀一颤,虽然她极力想要掩饰自己的不安,但在柴氏的面前,她还是觉得心里没底。方才的那一幕,她只是灵机一动,若不是杜鹃咄咄逼人,也许她不会出此下策。
柴氏眼中凌厉,盯着小桃的脸看了几秒,心中顿时就有了计较,她缓缓地收回了手,淡淡道:“原以为出了多大的事儿呢?不过是破了点皮而已,不碍事的。”
她说得如此风淡云轻,让小桃心中一沉,杜鹃却是心里有底了,想来,二夫人会这么平静,一定是心里有数,准备保护自己。
柴氏见朱锦纶还站在自己身边,便指了指旁边的位置道:“丫鬟们偶尔吵吵闹闹,也是常有的事。用不着这么大的阵仗,你先坐下。”
朱锦纶略一沉吟,想着既然母亲来了,总要先听听她的意思。毕竟,杜鹃也算是半个她的人。
他随后也坐了下来,沉声道:“劳烦母亲您忧心了。都是儿子自己管教下人不严。”
柴氏十分温柔地抚摸着自己小腹,清清淡淡地笑了一下:“下人们不懂事,和你有什么相干。毕竟,你还未成亲,身边没个能主事的贤内助。说来,院子里面的内务家事,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本就该是女人去管的,一个大男人如何能够得心应手呢?男人都是做大事的。不过,你也不用费神,等新媳妇一进了门,屋子里有堂堂正正的女主人之后,替你管着看着,就没有人敢不知好歹地胡闹了。”
柴氏的一番话说得杜鹃和小桃,神情各异,却都是心头一凉。
这话表面上是在和朱锦纶说,但其实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故意说给她们两个人听的。
果然,柴氏跟着话锋一转,望向小桃和杜鹃,责备道:“亏得你们都是二少爷身边的得力人儿,却没有一个是懂事的。今儿的事,不管谁对谁错,你们两个人统统都要受罚。”
朱锦纶道:“母亲,这样恐怕不公平吧。”
“儿子,一个巴掌拍不响,所以,不管是谁先挑的事儿,错都是两个人的。”
其实,打从她一进屋,她就已经有些看明白了。一个跪在地上,一个靠在床上,还受了伤,谁对谁错,不用问也知道了。
不过,柴氏还是有心想要偏袒杜鹃的。一来是因为她是“自己人”,二来也是因为她之前曾经有意让杜鹃敲打敲打小桃,让小桃平时能够老实规矩点。
今儿这么一看,杜鹃确实是听了她的话,不过手段实在是太蠢了。原以为她是个伶俐的,看来还是笨手笨脚的,脑子不够用。平时看着挺伶俐的一个人,偏偏这个时候掉链子,倒是让柴氏对她失望了不少。
杜鹃听了柴氏的话,心里又是害怕又是委屈,摸不透她的想法。
小桃脸上的神情也微微一变。看来,柴氏的意思是要“大公无私”了。
她何尝没想到,杜鹃敢这样放肆而为,多半是仗着二夫人柴氏的缘故。换句话说,杜鹃对她所做的一切,都已经是得到了柴氏的默认。
柴氏忽地轻叹一声,跟着,冷眼瞧着跪在自己跟前的杜鹃,随即伸出一指,直指着她的面门,斥责道:“你啊你,真是给我丢人丢脸。”
杜鹃闻言一骇,顿时吓得跪伏在地上,连连叫怨。
朱锦纶对她本就诸多不满,这会听她一口一个冤枉地求饶,听着只觉刺耳得很。
“这事,既然让我知道了,那就由我来做主如何?”柴氏对着朱锦纶淡淡道。
她知道,朱锦纶纵使心里再恼,也不会不给她面子的。
朱锦纶也是个明白的,微微点头道:“内宅的事情,本就该母亲做主的,儿子没理由开口参与的。不过,她们都是儿子身边的人,儿子只想说句公道话,今儿的事,全是杜鹃恶意所为,和小桃毫无关联。”
在他看来,今儿的事,全是杜鹃的错。如果,按着他的意思,一定要按家法处置才行。
不过,方才听母亲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是要有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他要先表明立场才行。
“杜鹃这孩子确实可气,不过,她到底伺候你这么多年了,平时一直都是尽心尽力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柴氏目光意味深长,似笑非笑打量朱锦纶一眼,淡淡道:“今儿的事,我看她也是无心的,一时被猪油蒙了心而已。你想想,她若是真有心伤人,那小桃的脸早就保不住了。推推搡搡间,一时失手也是有的。”
朱锦纶反对道:“母亲,您有所不知。刚才,亏得儿子及时赶到,否则,后果可能会更严重。”
最毒妇人心,他可不能允许自己的身边,有这样狠毒的女人。
柴氏摇头道:“不会的,杜鹃从前好歹也在我的身边伺候过,她是什么样的孩子,我最清楚不过了。她绝对是一时糊涂,所以,暂且原谅她这一回吧。”
说实话,她不在乎谁对谁错,只是尽快了结这个小小麻烦,然后,自己好回去补觉养胎。
朱锦纶闻言,有些欲言又止起来,母亲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要是再坚持下去,反而不好。
“母亲既然这么说,儿子也无话可说,只是,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该罚的还是要罚。”
他知道,柴氏想让杜鹃继续留在他的身边,所以才会这样袒护她。
杜鹃听着这些话,用力紧咬着唇瓣,一脸难掩悲愤之情的模样,泪花默默地在眼眶里打转。
二夫人的意思,是要让她认错了。可是,她明明没有做过,明明就没有……
小桃也留意着柴氏的每一句话,见她如此偏袒着杜鹃,表面上是按兵不动的跪着,心里却强烈的不安。
今日的事,结果和她预想的不同。
柴氏来得太过及时,让她没办法继续演下去,也不能再演下去。眼下,她是把杜鹃彻底给得罪了,以杜鹃的个性,这件事,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想尽法子,扳回一城不可,甚至,变本加厉。
柴氏想了想,一面轻轻地抚摸着肚子,一面望向跪在地上的两人,道:“我如今怀着身孕,不愿操心,也不不愿见人受罪。所以,这次就先小惩大诫吧。罚杜鹃一年的工钱,明日一早去周嬷嬷跟前领五十藤条,引以为戒,以后不许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