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边看边夸,问他:“老朱下台后你有什么打算?”申冬强坏笑道:“胡整呗,他能靠忽悠骗钱,秦哥你也会啊。”我立马板下脸来:“千万不能胡整,咱们要盘活公司,奶牛壮才有奶挤。”申冬强点头哈腰,问我录音和照片如何处理,我两眼一横,“你脑壳耍昏了,当然是寄给老板。”这厮摸摸脑袋,说:“哎,我咋把这环节忘了,还是秦哥你英明神武。”
公司养了一批闲人,申冬强之流的主管经理,少说也有十来个。朱福田上任前,个个无所特长,拍马逢迎是其唯一本事。老板是靠政府征地发迹的暴发户,思想没有屌毛长,你说两句好话,脸笑得比活佛还灿。去年捧他臭脚的都有红包拿,每人三千以上,我在会上纳过谏,一针见血指出市场拓展策略存在的缺陷,老板表里接受暗里不爽,年终只发了我一千二。为这事纳闷许久,好在时间印证我的观点是对非错,老板礼贤下士,给我涨了七百底薪弥补。
下午朱福田到公司转了转,悄悄塞我半条利群,诡笑着说:“朋友从杭州带的,老子看你烟瘾大,自己留一半……”我打开闻了闻,朱福田拉下猴脸,“你也太小瞧我了,担心是假货?”我皱皱鼻子:“哪里哪里,朱哥人好心善,秦风感激不尽。”朱福田叱的一声:“烟酒都是身外物,家里还有两箱百龄坛,你喜欢喝,空了上去拿两瓶。”我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你的珍藏不能取,好比你的尤物不能窥,做人要厚道,不是吗?”朱福田忙不迭肉笑:“两兄弟,可甭说客套话。”
朱福田一番热乎,心头顿泛纠结,想我这般背后耍阴,一招将他置于死地,是不是有失道义。算计朱福田这事就严重了,端掉人家饭碗,杀人于无形。朱福田上有老母下有糟妻,二子嗷嗷待哺,经济压力有一担。眼下就业压力大,江湖郎中当医生,无异于天方夜谭。思来想去决定放他一马,念及钱的份上内心又顿生邪恶,疑窦间申冬强找我密谋,问:“如何将资料交给老板。”我想了想:“放人一马胜造七级浮屠。”申冬强腾然激动:“事到如今绝不能手软,人心险恶啊,你不先发制人,只有等别人来整你。”我沉默以对,申冬强又跺脚又骂娘,“真是搞不明白,朱福田给你灌了啥子迷魂汤,同事之间讲什么江湖道义,钱才是娘亲!”我反问他:“你也想当总经理?”申冬强嗫嚅半晌,缓缓说道:“人往高处走,哪天你做腻了,让贤当当有何妨?”
一番争论,我吩咐申冬强将资料快递给老板,三天后打电话探问,试试他的态度。事宜办妥,天色暗淡下来,朱福田提前溜班,留守人员所剩无几。公司群龙无首,刘英、张芳肆无忌惮,嗑着瓜子看《丑女无敌》;申冬强百无聊赖,和一中年美妇视聊。“日后走马上任,这种风气得整整了。”暗作思忖,决计请他们吃顿便饭,相互交流下感情。
在重庆隆昌羊肉汤馆,申冬强和张芳眉来眼去,我醋劲大发,责问申冬强是不是把人家调教了。张芳红着小脸,夹起一片羊杂“嗖”地朝我射来,我轻轻闪躲,羊杂正中刘英鼻梁。刘英是过来人,不到如花三十,腰粗臂圆,屁股比箩蔸还大,浑身数胸部有魅力。公司男丁作过讨论,得出的结论是“没有明显下垂趋势”。据说刘英性早熟,十七岁那年迷恋邻居张铁匠,做梦都想亲他胸肌。那铁匠是畜生养的,趁刘英不备将其强奸,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刘英家正考虑该不该索赔,股市逆转上扬,铁匠狠赚一笔,托媒上门提亲,竟促成一段老牛啃嫩草的传奇婚姻。而今孩子都上小学了,去年股市跌宕,铁匠老公血本无归,重新点燃炼炉,却再也打不出好铁。席间我猜想,若将刘英收买,日后大可在财务报销上做文章。
那片羊杂最后落在刘英碗里,我连忙取出一片纸巾,帮她擦掉鼻上的油污,又叫来服务生换了蘸碟。麻利完成系列动作,刘英异常感动,红着肥脸说:“秦经理平日大大咧咧,想不到心比米豆还细。”我说:“细心倒是细心,就是没有女人爱,要不你把铁匠踢了,跟我好好过日子,包你幸福美满。”刘英连声叹息:“我人老珠黄哪配得上呀,你这般年轻有为,应该找个嫩点的。”我忍不住斜睨她几眼,目光停在高挺的胸脯上,刘英顿时羞得撇过脸去。
女人做出这种表情,表明她对你并不反感,轻呷一口羊肉汤,我接着说:“你也太没自信了,往解放碑一站,维纳斯都比不上,不知有多少男人流口水。”话毕问申冬强:“我说得对不对?”申冬强忙不迭点头:“刘姐生不逢时,要是生在唐代,杨贵妃也会失宠。”一番话逗得刘英开怀大笑,因用力过猛,嘴里的香菜喷射而出,大伙正觉尴尬,这时老妈打来电话。
接起手机才知是淑芬,结结巴巴地说:“哥……你……你快回来!”我打趣道:“谁是你哥?”这下淑芬更为结巴:“哥你到底回不……回来?”我立马正色道:“现在正陪客吃饭,你在家好好待着,等会给你买两只烤红薯。”淑芬腾然生气:“我才不吃红薯,在我老家那是猪食。”我忍不出大笑,淑芬急了:“你还有心情笑,我都想哭了!”当下甚觉诧异,问她:“家里是不是出事了?”淑芬闷闷地嗯了一声:“你赶紧到医院来,叔叔流鼻血,怎么止都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