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的就是这话,在我走过的二十八个年头里,被人骗了无数回,每次都不长记性,屡屡让狡诈之人得逞。小时候最逗,外婆住乡下,我在那里待了三年,和邻家女孩翠菊要好,这妮子自恃古灵精怪,常常欺负我憨厚老实,有回上山放羊,我躺在草甸里晒太阳,她欢天喜地跑来:“二娃二娃,窑子洞有只野鸡。”我蹭地弹跃而起,跟着跑去查看,原来是一只死耗子。一气之下我把翠菊摁倒在地,使劲搔她腋窝,我们嬉笑着纠缠不休,嘴唇不经意碰了她小脸,纯洁无瑕的初吻毁于一旦。
童真无邪,哄骗莫非儿戏;红颜祸水,欺诈才伤筋骨。但我轻信了吴倩,那晚月色惨淡,随着网聊的深入,我和吴倩互诉梦想。她说她向往乡村的宁静,热爱朴实的生活。此话漾起尘封多年的梦想,读大学受名著影响颇深,幻想毕业后归隐山林,男喂猪女织布,远离俗世纷争。梦想与现实终归是矛与盾,我和吴倩都很清醒,幻想只是现实中的理想主义,假使能如愿结合,组建城市家园,闲时浇浇花草,往露台种种小菜,房子嘛,有钱就能买,再贵也不至于卖精卖血。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是2008年11月5日,情火绚烂无比,以诗为证:
我用余生交换一座村庄
以热烈命名的村庄
夕烟过处,百合绽放
你头插百合摆布新房
以温暖命名的新房
藤蔓爬上屋顶,夜吐芬芳
吴倩看了甚是激动,扬言哪怕世界末日来临,也要跟我死在一起。我现在收入不低,扣除社保还剩四千二,偶尔搞点外快,一个月能拿六千多。这两年老妈帮忙管钱,虽未细心过问,但据她饭后透露,按揭一套三室两厅不成问题。然时间形同魔鬼,一点点蚕食人性的纯粹,受家人百般阻拦,吴倩慢慢蜕变,既担忧重庆生活不上档次,又不愿甘当房奴,建议各行其是,凑齐房款再说后话。
回家才觉情绪冲动,我这般杀往贵州,餐旅费无法报销,白白损失银子。眼下朱福田已入圈套,为实现利益最大化,必须挨至节后打出差报告,获得一个批准,就能节约大笔开销。漫长的假期才过一天,陪爸妈逛一上午,两人皆喊腿酸脚软,看样子即算我尽孝道,他们也没活动的体力。想过在家陪他们,帮老妈洗洗菜,陪老爸下下棋。但现今的一家三口,已非我读大学当年,每个周末回家团聚,全家人欢欢喜喜。现今的家冷冷清清,实如老妈所说:“我少了儿媳妇,你少了乖老婆。”我深恶这种局面,谁不想有个女人温馨关切,老妈有所不知,她每提一次我心痛一次,恨不得变成一只花蜜蜂,飞越险山恶流,停在吴倩的窗前。
老爸在客厅看电视,最近他迷上《三国演义》,恰巧剧情发展到诸葛亮病故五丈原一幕,老爸满腔悲痛,颤巍巍地说:“天降的好人哪,咋就这样死了!”正值广告轰炸时间,脑白金一过即是泻立停,吼得人头昏脑涨。老妈仍纳她的鞋底,一针接着一针,一线连着一线,如我当年读《玉蒲团》般认真。不知为何,看他们各自忙活,心情愈显糟糕,感觉自己是多余,又觉爸妈是多余。在这间简陋逼仄的屋子里,我想一个人清净,直到黎明迎来黑暗,黄昏送走白日。疑窦间掏出手机,无意中翻到罗小米的雅名,脑里闪出她深夜的妩媚,禁不住浮想联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