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云策道:“灵州才是党项军的重点。若灵州被党项军攻下,盐州这等城池必不可保,如果是这样,灵州、盐州和银、夏、绥、宥四州皆落入党项人之人,党项拓跋部和房当部则连成一片,北依草地,西接甘、凉,党项人必会和契丹一样,成为中原大敌。我们一定要趁着党项人羽翼未丰之时,把潜在的危险消灭。
钱向南看着地图想了一会,越想越怕。
侯云策没有过多谈论这个问题了,对钱向南道:“快请枢密院承旨时英到帐里来。”
时英是陛下亲命的宣旨使节,时英没有宣旨之前,侯云策虽有兵符却并不能号令其他节镇,所以这种大事必须通报给时英。
钱向南出去找时英。
侯云策就坐在书桌前,字斟句酌地想着如何向林荣报告此事。侯云策书法原本极佳,每次写锦书时有意露拙,这种露拙有时会让人觉得更加诚实可信。一员武将,文治武功都历害,对于皇权来说,并非是是一件令人真正愉快的事情。
枢密院承旨时英进帐之时,侯云策还没有把短信写好,抬起头,道:“时郎稍坐片刻。”
很快,侯云策写好奏折,装入锦书,将当前危局向林荣作了报告。但是对于情报来源,侯云策则说了谎,他称黑雕军狮营捉住了一名党项军头领,党项军头领扛不过狮营重刑,无意中说出了房当明在西会州陈兵数万之事。党项军头领说完此事后,伤重而死。
写完信,侯云策再次想了想这个慌言,应是没有多大问题,于是将这个谎言先给时英讲了。
枢密院承旨虽是一名小官,可是枢密院掌管全国兵事,时英对军事并不陌生,也看出形势险恶。
侯云策道:“我已向陛下上奏此事,现在关键是要把这一情况通知各位节度使,特别是灵州、盐州和延州三地,三州军队此时绝对不能南调,要充分作好应战准备。”
时英极为聪明,一点就透,已经知道侯云策请他来是为何事。此事太大,若判断失误,极有可能犯下大错。他盯着侯云策,问道:“党项军陈兵西会州的情报准确吗?是否一定会攻打灵州?”
侯云策又道:“如果不攻打灵州,房当明为何要劳民伤财大规模调动军队?党项军必定要攻打灵州,或许,现在已经开始动手了。”
时英是个精瘦而英俊的年轻人,浓眉向上扬了扬,道:“既然如此,就以节度使和我的名义写一封信给西北各节镇,通报紧急军情,请灵州军、盐州军和延州军做好应敌准备。如各节镇军队已南下,则立刻紧急返回。枢密院承旨虽然官职低鄙,却也算是奉命传旨的钦差大臣,我就大胆地作一回主。”
陕州城门洞开,十几匹快马从城中出来,带着八百里加急的腰牌,一匹向着大梁而去,他身上带着侯云策给陛下奏折,其他的向着西北急奔,他们身上都带着侯云策和时英两人联合签名的信件。
侯云策一行从陕州出来就开始了急行军,坐镇陕州的保义节度使送给侯云策一行每人一匹快马,这样,行军时两匹马轮换着骑,保证了马力强健。
第三天傍晚,侯云策来到华州。众人下马之时,大腿全部磨破,特别是时英,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长途急行军,从马上下来之时,脚一软,坐在地上。而黑雕军众亲卫虽然疲惫不堪,行走之间法度未乱,井然有序地查看了驿站,安排了岗哨,才坐在地上休息。
侯云策稍事休整之后,让亲卫挂好地图,搬来一张椅子,就坐在地图边仔细查看。
两个亲卫把坐在地上的时英扶到屋内。钱向南拿着皮囊,走进屋,看着眦牙叫疼地时英,道:“这有点老药酒,喝了蒙头睡觉,明天一点事都没有了。”
时英看着钱向南行动自如,道:“钱观察曾做过县令,也是读书人出身,何时打熬得这一幅好筋骨。”
钱向南笑道:“去年节度使奉旨到凤州与西蜀军作战,我就到了黑雕军。黑雕军训练极苦,我们这些幕僚们全部要参加早上的晨练,第一天跟着军士们练完,好几个幕僚哭爹喊娘,久了就会习惯。现在一天早上不起来晨练,身上还不舒服。”
时英感叹道:“以前看战报,枢密院同僚们对黑雕军战果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今天跟着黑雕军跑了一天,才知道盛名之下无虚士,殿前司、侍卫司两军是大林禁军,军士都是从大林各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可是据在下看,禁军训练水平不如黑雕军。”
钱向南放下了皮囊,对时英道:“好好休息吧。”
说完转身出门,时英把禁军和黑雕军放在一起对比,虽知他是无心之语,钱向南心中却总觉得有些不妥,至于为什么不妥却也说不出来,这种情绪由来已久了,他走出时英房门便沉默了下来,走过侯云策的房间,透过房门的点点灯光,看到侯云策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地图边。
钱向南走了几步,也觉得大腿跟破皮之处火辣辣地疼,心道:“为什么军情营之事要做得如此隐蔽,连陛下都要瞒着?哎,不想这么多了,睡觉去。”
钱向南明白,至从他执掌军情营以来,自己的命运就和侯云策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喝了老酒,休息一晚,第二天早上,时英又恢复了精力。从大梁出发以后,他们一直沿着黄河西进,到了华州以后就离开了黄河,沿着黄河支流马岭水北上。
这一段没有驿站,夜晚就在在马岭水岸边安营扎寨。
经过两天一夜的急行军,从华州出来的第二天下午,颁州城出现在大家面前。
时英平时在枢密院里,每天舒适地坐在枢密院地大院子里办公,无聊之时,对“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意境颇为向往,不时幻想着带领一支铁血之师横沙草原和大漠,建立不世功勋,这是每个热血男儿都有的英雄梦。
可是这几天的急行军,让时英真切地认识到梦想和现实的差距,想起以前喝着热茶,和几个从未带过兵的年轻人在枢密院指点江山,实在有些滑稽。
进入颁州城的之前,在一条小河边,侯云策命令休息一柱香时间,洗脸,梳头,整理服装,擦净武器。等到军士重新上马之时,黑雕军亲卫又变得衣甲鲜明了。
颁州留守、节度副使孙延进已经接到了八百里加急文书,当听到侯云策到城门的消息后,连忙带着颁州衙门地官员到城门来迎接。
孙延进曾在高平之战和侯云策见过面,当时两人职务差不多,常常跟在林荣身后,相互熟悉。他一眼认出走到队伍前面,身穿一身银甲、脸色微黑的雄胜军节度使侯云策。
侯云策身后是两名文职官员,然后是四人一排的军士。队伍虽然人数不多,却队形严整、士气高昂、精神抖擞,一点都不象刚刚长途跋涉而来。
侯云策跳下马,和孙延进稍作寒暄,把枢密使承旨时英介绍给孙延进,然后开门见山道:“军情万分紧急,赶快到衙门去。”
孙延进利索地跨上了战马,一掉马头,带着一行人直奔颁州衙门。
(第一百三十五章)